中山乔
加入时间: 2009/08/13 文章: 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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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2010-3-13 周六, 上午4:18 标题: 张枣:80年代是理想覆盖一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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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
张枣 1962年出生,湖南长沙人,著有诗集《春秋来信》,代表作包括《镜中》、《边缘》等。多年来旅居德国,任教于图宾根大学。
■记者手记
和其他诗人不太一样,能熟练使用好几国语言并翻译外国诗歌的张枣对文字极其敏感,他甚至论述过“别处”与“他乡”的区别,而认为“他乡”比“别处”更具中文性。
相比其他在上世纪90年代就放弃写诗的第三代诗人,1986年即出国并旅居他国的张枣,坚持写诗、译诗至今,他自认为可能是神以某种方式来保护一些诗人。现实是,当年曾经在国内任何一个地方都能遇到被人当众诵出他的诗歌的待遇,到了国外无人识君,足足忍受两年的寂寂无名,然后金子才开始发光。幸好他自己把中国诗人80年代的精英意识带到了国外,每次向陌生人做自我介绍时,他都会说:“我是张枣,我是一个诗人。”
“我在国外最怀念的谈话突然变得不那么沉醉过瘾了,大家在谈论诗歌的时候也开始有些心不在焉。”
渴望书,如同求救
从80年代中期开始,物质突如其来地膨胀起来,人们开始没有办法准确命名世界。譬如,在物质匮乏的时代,一个人说“瓶子”,你能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形状的东西,在物质多元化以后,瓶子至少有几百种,形象感就崩溃了。
我在湖南师范大学读英语系,然后考到四川外语学院念硕士,经常要翻译作品。因为语言的单薄贫乏,也导致我们在翻译时遭遇困境。
那时候我们不缺钱,最缺的是书,对书的渴望强烈得惊人。我们有一个非常好的外教经常通过一些国外的文化协会要一些书过来,每次她叫我们去她家拿书,我们都像过一个盛大的节日一样。
有一次有人邮寄了几百本图书给她,老师学生都去她家挑,我因为其他事情去晚了,后来一个人跑到老太太家里,嗫嚅着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她说:“我知道你是来拿书的。”她给我看她写的明信片,上面写道:这里的学生对书极其渴望,如同求救一般。
我在剩下的20多本书里,挑出一本《catch-22》(第二十二条军规),这本书当时还没有翻译过来。“catch”这个词是二战之后美国士兵发明的,意指军队的戒律,但是在我们当时使用的字典里没有把这个含义列进去,我很久都不知道这本书的书名是什么意思,读完整本小说也是稀里糊涂的,有太多字不认识,字典也不能给你提供解释。
“来了,老子的东西来了”
我读研究生时,有一个比我年纪小的女朋友,她也是个文学青年。但在她大学刚刚毕业的时候,我们分手了,分手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她喜欢上了一个做生意的人,她说跟他在一起玩很轻松,不像跟诗人作家在一起时那样沉重。
我当时并不能理解她口中的“轻松”,还瞧不起生意人。80年代,诗人是明星,而且诗人多是大学生,研究生在当时非常稀少,更是明星中的明星,算作高薪一族。我读研时一个月拿50多块钱,比助教的工资还高,精英感特别强。
分手事件让我感觉到诗人的地位开始受到挑战,时代好像在发生变化。但是,80年代主调还是理想主义覆盖一切。分手并没有给我带来那种内心撕裂的痛苦,而是觉得你怎么能背叛你的人文背景呢?
我们整个的生活惟一关注的就是诗歌。柏桦每次带了好诗去找我,在宿舍门口就大吼:“来了,老子的东西来了!”我那时年轻气傲,写了诗就丢在地上,柏桦每个星期来都在地上找。有一次他找到《镜中》,眼睛睁得老大:“这首诗会传遍大江南北的。”其中有一句话“低下头,回答着皇帝”,我把“皇帝”两个字划掉了,他说:“这两个字是这首诗的命,你怎么这么恍惚啊?”
到了香港找不到香港
从1983年到1988年,是国内最好玩的几年。我在1986年离开的时候就好像离开一场大的party,但是就好像柏桦他们投奔海南一样,也有一种懵懂的离开感在敦促我离开。
我离开之时的强烈感受是,我可以看更多东西。
我在国内好像少年才俊出名,到了国外之后谁也不认识我。我觉得自己像一块烧红的铁,哧溜一下被放到凉水里,受到的刺激特别大。我整整有三个月的时间讲不出来话,完全失语,不光没有写信,连日记也写不出来。我惟一讲的几句话就是到超市买东西,对人说一句谢谢。我的这种遭遇也是非常典型的80年代留学生的遭遇,即新的物质对人的心理所造成的压力。
尤其有意思的是,我出国前先去香港,竟然找不到香港在哪。1986年9月13日,我从深圳罗湖去香港,有个人在香港的市中心等我,我们也没有联系方式,只是约好了一个地方。我先是在深圳海关办了一上午的手续,过了罗湖桥我找不到香港了。
我以为到香港至少得像到了一个单位一样,有个门槛或者一个标牌,上面大书“香港”两个字,但是我跟着人群走,只发现在深圳这边还井然有序的人到了某一个点就像约定俗成一般变得纷乱起来,欢快起来。我想:“什么时候才能到香港啊?”
走到一个地方,突然看到很多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放到一个关卡里,然后走过去,其实就是地铁票。我没有见过,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我就站在旁边看,看到很多人这么走过去,偶尔也看到人跳过去……我活活看了两个小时之久,也不敢问人家。
怎么办?一点办法也没有。
后来我想:“可能这样过去之后就到了香港。”其实我早就到了香港,我不知道而已。那天如果不是想到有朋友在等我,说不定我会一直等下去。我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别人跳了过去,走了10多米,拐了一个弯,看到地铁。
那是我第一次坐地铁,我问别人到某某地怎么走?人家告诉我说你坐上地铁走就行了。后来到了目的地,等我的那个人吓坏了,不明白为什么我让他等了一天。我说我找不到香港在哪。
诗歌的时代,过去了
在物质开始冲撞我们的生活诗歌写作的时候,我出国了,以至于我觉得是神在用某种方式保护一些诗人,所以我才能坚持写诗至今。
在我出国之前,海南正在开发,柏桦和好几个文化界的朋友一起去海南,是为了脱离以前的单位去寻找另外的谋生之道,也有一种冒险的意味。柏桦在临走之前跟我说了一句很有意思的话:“到海南去就好像去新的革命圣地。”
这种说法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投奔感和诗人兰波式的激情。矛盾之处在于,诗人到海南去,的确是受到了钱的诱惑,可是赚钱并不是完全的目的,因为我相信他们即使有了钱,也不知道用钱去干嘛。
虽然事物不断进来,但大家对于物质生活还是没有强烈的概念。举例来说,出国之后我想念父母,但是电话费又太贵。我打电话到父母所在的教工宿舍,得先打到一个传达室,一个脚有毛病的老太太接到电话,然后她一颠一颠地跑去叫他们来听电话,整个过程至少需要5—10分钟。
我只能是先打通了电话,等她去叫人的时候我先挂掉,揣摩着我父母快到那个传达室了我再打过去。记得有一天下午,我特别感慨:“什么时候,中国家家户户都有个电话就好了,有了电话就能消解思乡之情,这不知道还要等多少年啊!”没想到三四年之后,中国的电信就迅猛发展,可见物质来得有多快,对诗人的冲击有多大。
但我还是觉得有强烈的凄凉感,一年之后我回到家乡湖南,第二天就跑去了四川看我的诗人朋友。我以为我们还会像以前那样彻夜长谈,除了诗歌什么都不谈。我曾经和柏桦三天三夜连续不停地谈论诗歌,像永动机一样滔滔不绝。
我回来的时候正好是秋天,仅仅一年之隔,物质当然是越来越多了,柏桦已经从海南岛回来了,万夏开始做咖啡馆,很多朋友都在调动工作……人的表情也开始有一种真正的不安,我在国外最怀念的谈话突然变得不那么沉醉过瘾了,大家在谈论诗歌的时候也开始有些心不在焉。
采写/本报记者 刘晋锋
摄影/本报记者 郭延冰
(本稿发表于2006年4月4日)
张枣诗作欣赏
何人斯
究竟那是什么人?在外面的声音
只可能在外面。你的心地幽深莫测
青苔的井边有棵铁树,进了门
为何你不来找我,只是溜向
悬满干鱼的木梁下,我们曾经
一同结网,你钟爱过跟水波说话的我
你此刻追踪的是什么?
为何对我如此暴虐我们有时也背靠着背,韶华流水
我抚平你额上的皱纹,手掌因编织
而温暖;你和我本来是一件东西
享受另一件东西;纸窗、星宿和锅
谁使眼睛昏花
一片雪花转成两片雪花
鲜鱼开了膛,血腥淋漓;你进门
为何不来问寒问暖
冷冰冰地溜动,门外的山丘缄默
这是我钟情的第十个月
我的光阴嫁给了一个影子
我咬一口自己摘来的鲜桃,让你
清洁的牙齿也尝一口,甜润的
让你也全身膨胀如感激
为何只有你说话的声音
不见你遗留的晚餐皮果
空空的外衣留着灰垢
不见你的脸,香烟袅袅上升——
你没有脸对人,对我?
究竟那是什么人?一切变迁
皆从手指开始。伐木丁丁,想起
你的那些姿势,一个风暴便灌满了楼阁
疾风紧张而突兀
不在北边也不在南边
我们的甬道冷得酸心刺骨你要是正缓缓向前行进
马匹悠懒,六根辔绳积满阴天
你要是正匆匆向前行进
马匹婉转,长鞭飞扬
二月开白花,你逃也逃不脱,你在哪儿
休息
哪儿就被我守望着。你若告诉我
你的双臂怎样垂落,我就会告诉你
你将怎样再一次招手;你若告诉我
你看见什么东西正在消逝
我就会告诉你,你是哪一个
镜中
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
梅花便落了下来
比如看她游泳到河的另一岸
比如登上一株松木梯子
危险的事固然美丽
不如看她骑马归来
面颊温暖
羞惭。低下头,回答着皇帝
一面镜子永远等候她
让她坐到镜中常坐的地方
望着窗外,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
梅花便落满了南山
十月之水
九五 :鸿渐于陵,妇三岁不孕终莫之胜。吉。——《易经·渐》
1
你不可能知道那有什么意义
对面的圆圈们只死于白天
你已穿上书页般的衣冠
步行在恭敬的瓶形尸首间
花不尽的铜币和月亮,嘴唇也
渐渐流走,冷的翠袖中止在途中
机密的微风从侧面撤退
一缕缕,唤醒霜中的眉睫
就这样珍珠们成群结队
沿十月之水,你和她行走于一根琴弦
你从那天起就开始揣测这个意义
十月之水边,初秋第一次听到落叶
2
我们所猎之物恰恰只是自己
鸟是空气的邻居,来自江南
一声枪响可能使我们中断蒙汛
可能断送春潮,河商的妻子
她的眺望可能也包含你
你的女儿们可能就是她抽泣的腰带
山丘也被包含在里面,白兔往往迷途
十年前你追逐它们,十年后你被追逐
因为月亮就是高高悬向南方的镜子
花朵随着所猎之物不分东西地逃逸
你翻掌丢失一个国家,落花也拂不去
一个安静的吻可能撒网捕捉一湖金鱼
其中也包括你,被抚爱的肉体不能逃逸
3
爻辞由干涸之前的水波表情显现
你也显现在窗口边,水鸟飞上了山
而我的后代仍未显现在你里面
水鸟走上了山洞,被我家长河止
我如此被封锁至再次的星占之后
大房子由稀疏的茅草遮顶
白天可以望到细小手指般的星星
黄狗往缝隙里张望 我早已不在里面
我如此旅程不敢落宿别人的旅店
板桥霜迹,我礼貌如一块玉坠
如此我承担从前某个人的叹息和微笑
如此我又倒映我的后代在你里面
4
你不知道那究竟有什么意义
开始了就不能重来,圆圈们一再扩散
有风景若鱼儿游弋,你可能是另一个你
当蝴蝶们逐一金属般爆炸、焚烧、死去
而所见之处仅仅遗留你的痕迹
此刻你发现北斗星早已显现
植物齐声歌唱,白昼缓缓完结
你在停步时再次闻到自己的香味
而她的热泪汹涌,动情地告诉我们
这就是她钟情的第十个月
落日镕金,十月之水逐渐隐进你的肢体
此刻,在对岸,一定有人梦见了你
深秋的故事
向深秋再走几日
我就会接近她震悚的背影
她开口说江南如一棵树
我眼前的景色便开始结果
开始迢递;呵,她所说的那种季候
仿佛正对着逆流而上的某个人
开花,并穿越信誓的拱桥
落下一片叶
就知道是甲子年
我身边的老人们
菊花般的升腾、坠地
情人们的地方蚕食其它的地方
她便说江南如她的发型
没有雨天,纸片都成了乳燕而我渐渐登上了晴朗的梯子
诗行中有栏杆,我眼前的地图
开始飘零,收敛
我用手指清理着落花
一遍又一遍地叨念自己的名字,仿佛
那有着许多小石桥的江南
我哪天会经过,正如同
经过她寂静的耳畔
她的袖口藏着皎美的气候
而整个那地方
也会在她的脸上张望
也许我们不会惊动那些老人们
他们菊花般升腾坠地
清晰并且芬芳
望远镜
我们的望远镜像五月的一支歌谣
鲜花般的讴歌你走来时的静寂
它看见世界把自己缩小又缩小,并将
距离化成一片晚风,夜莺的一点泪滴它看见生命多么浩大,呵,不,它是闻到了
这一切:迷途的玫瑰正找回来
像你一样奔赴幽会;岁月正脱离
一部痛苦的书,并把自己交给浏亮的雨后的
长笛;呵,快一点,再快一点,跃阡度陌
不在被别的什么耽延;让它更紧张地
闻着,呓语着你浴后的耳环发鬓
请让水抵达天堂,飞鸣的箭不在自己
哦,无穷的山水,你腕上羞怯的脉搏
神的望远镜像五月的一支歌谣
看见我们更清晰,更集中,永远是孩子
神的望远镜还听见我们海誓山盟
娟娟
仿佛过去重叠又重叠只剩下
一个昨天,月亮永远是那么圆
旧时的装束从没有地方的城市
清理出来,穿到你温馨的身上
接着变天了,湿漉漉的梅雨早晨
我们的地方没有伞,没有号码和电话
也没有我们居住,一颗遗忘的樟脑
袅袅地,抑不住自己,嗅着自己,嗅着自己早布设好的空气
我们自己似乎也分成了好多个
任凭空气给我们侧影和善恶
给我们灾难以及随之而来的动作
但有一天樟脑激动地憋白了脸
像沸腾的水预感到莫名的消息
满室的茶花兀然起立,娟娟
你的手紧握在我的手里
我们的掌纹正急遽地改变
蝴蝶
如果我们现在变成一对款款的
蝴蝶,我们还会喁喁地谈这一夜
继续这场无休止的争论
诉说蝴蝶对上帝的体会那么上帝定是另一番景象吧,好比
灯的普照下一切都像来世
呵,蓝眼睛的少女,想想你就是
那只蝴蝶,痛苦地醉到在我胸前
我想不清你那最后的容颜
该描得如何细致,也不知道自己
该如何吃,喂养轻柔的五脏和翼翅但我记得我们历经的水深火热
我们曾咬紧牙根用血液游戏
或者真的只是一场游戏吧
当着上帝沉默的允许,行尸走肉的金
当着图画般的雪雨阴晴
五彩的虹,从不疼的标本现在一切都在灯的普照下
载蠕载袅,呵,我们迷醉的悚透四肢的花粉
我们共同的幸福的来世的语言
在你平缓的呼吸下一望无垠
所有镜子碰见我们都齐声尖叫
我们也碰着了刀,但不再刺身
碰翻的身体自己回头站好像世纪末
拐角和树,你们是亲切的衣襟我们还活着吗?被损颓然的嘴和食指?
还活在鸡零狗碎的酒的星斗旁边?
哦,上帝呵,这里已经是来世
我们不堪解剖的蝴蝶的头颅
记下夜,人,月亮和房子,以及从未见过的
一对喁喁窃语的情侣
楚王梦雨
我要衔接过去一个人的梦
纷纷雨滴同享的一朵闲云
宫殿春夜般生,酒沫鱼样跃
让那个对饮的,也举落我的手
我的手扪脉,空亭吐纳云雾
我的梦正梦见另一个梦呢枯木上的灵芝,水腰分上绢帛
西边的飞蛾探听夕照的虚实
它们刚刚辞别幽居,必定见过
那个一直轻呼我名字的人
那个可能鸣翔,也可能开落
给人佩玉,又叫人狐疑的空址
她的践约可能中断潮湿的人
真奇怪,雨滴还未发落前夕
我已想到周围的潮湿呢
青翠的竹子可以拧出水
山阿来的风吹入它们的内心
而我的耳朵似乎飞到了半空
或者是凝伫了而燃烧吧,燃烧那个
一直戏睡在它里面,那湫隘的人还烧烧她的耳朵,烧成灰烟
决不叫她偷听我心的饥饿
你看,这醉我的世界含满了酒
竹子也含了晨曦和皎月
它们萧萧的声音多痛,多痛
愈痛我愈是要剥它,剥成鼻孔
那么我的痛也是世界的痛
请你不要再听我了
我知道你在某处,隔风嬉戏
空白地的梦中之梦,假的荷花
令我彻夜难眠的住址
如果雨滴有你,火焰岂不是我
人同道殊,而殊途同归
我要,我要,爱上你神的热泪。
罗蜜欧与朱丽叶
他最后吻了吻她夭灼的桃颊,
便认定来世是一块风水宝地;
嫉妒死永霸了她姣美的呼吸,
他便将穷追不舍的剧毒饮下。
而她,看在眼里,急得直想尖咒:
“错了,傻孩子,这两分钟的死
还不是为了生而演的一出戏?!”
可她喊不出,象黑夜愧对白昼。待到她挣脱了这场噩梦之网,
她的罗蜜欧已变成另两分钟。
她象白天疑惑地听了听夜晚。
唉,夜莺的婚曲怎么会是假的?
世界人声鼎沸,游戏层出不穷——
她便杀掉死踅进生的真实里。
梁山伯与祝英台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他们每天
读书猜迷,形影不离亲同手足,
他没料到她的里面美如花烛,
也没想过抚摸那太细腻的脸。那对蝴蝶早存在了,并看他们
衣裳清洁,过一座小桥去郊游。
她喏在后面逗他,挥了挥衣袖,
她感到他象图画,镶在来世中。
她想告诉他一个寂寞的比喻,
却感到自己被某种轻盈替换,
陌生的呢喃应合着千思万绪。这是蝴蝶腾空了自己的存在,
以便容纳他俩最芬芳的夜晚:
他们深入彼此,震悚花的血脉。
爱尔莎和隐名骑士
她遇险的时候恰好正在做梦,
因此那等她的死刑不能执行,
她全心憧憬一个飘渺的名姓,
风儿叮咚,吹响了远方的警钟。
于是云开了,路移了,万物让道,
最远的水翡翠般摆设到眼前。
嗬,她的骑士赫然走近她身边,
还有那天鹅,令世界大感蹊跷。可危险过后她却恢复了清醒,
“这是神迹,这从天而降的幸福,
我平凡的心儿实在不敢相信。”
于是她求他给不可名的命名。
这神的使者便离去,万般痛苦——
人间的命名可不是颁布死刑?
丽达与天鹅
你把我留下像留下一个空址,
那些灿烂的动作还住在里面。
我若伸进我体内零星的世界,
将如何收拾你隳突过的形迹?唉,那个令我心惊肉跳的符号,
浩渺之中我将如何把你摩挲?
你用虚空叩问我无边的闲暇,
为回答你,我搜遍凸凹的孤岛。
是你教会我跟自己腮鬓相磨,
教我用全身的妩媚将你描绘,
看,皓月怎样摄取汪洋的魂魄。我一遍又一遍挥霍你的形象,
只企盼有一天把你用完耗毁——
可那与我相似的,皆与你相反。
吴刚的怨诉
无尽的盈缺,无尽的恶心,
上天何时赐我死的荣幸?
咫尺之遥却离得那么远,
我的心永远喊不出“如今”。
瞧,地上的情侣搂着情侣,
燕子返回江南,花红草绿。
再暗的夜也有人采芙蓉。
有人动辄就因伤心死去。可怜的我再也不能幻想,
未完成的,重复着未完成。
美酒激发不出她的形象。
唉,活着,活着,意味着什么?
透明的月桂下她敞开身,
而我,诅咒时间崩成碎末。
色米拉肯求宙斯显现
“如果你是人就求求你更是人
如果你不是如果除了人之外
一切都是神就请你给个明证
我一定要瞻一眼真理的风采!”宙斯在他那不得已的神境中
有些惊慌失措,他将如何解释
他那些万变不离其宗的化身?
他无术真成另一个,无法制止
这个非得占领他真身的美女,
除了用死,那不可忍受的雷电——
于是他任凭自己返回进自己唉,可怜的花容月貌,岂能抵御
这一瞬?!唉,这撮焦土惜未能见
那酒和歌的领队,她的亲生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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