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啸：他是张枣，他是一个诗人

[中山乔]

春雪还未完全消融，清晨还未完全醒来。他便走了。

我始终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尽管媒体以“最快”的速度报道了他离去的噩耗，可我依旧怀疑它的真实。这么一个瓷实的人，生龙活虎，膀大腰圆，怎么这么轻易被夺走？

多年前，在北京电影学院的男生宿舍里，劲翔的枕边便搁着他的《春秋来信》，那是我第一次读他的诗。十年后，我和朋友赶往方庄黄珂家中参加一个聚会，杨炼在，唐晓渡在，李亚伟在，张晓波在，曾来德在。不太宽敞的房间内人群比肩，拥挤极了。不知谁嚷了这么一句：今晚谁在这里扔一颗炸弹，中国诗歌至少会倒退四十年。有个人顿时扶起酒瓶扑将过来，气势嚣张，粗话震耳！大概意思便是这般鸟人全死光了，关乎屁事，中国诗歌照样江河日上，后浪滚滚。破口之人便是张枣。后来在北京，又有几次短短的聚会，也许是同乡的缘故，与他每次都会多喝几杯。在 msn上，他叫zao，遇见后寒暄几句，也无非诗外之事。他从不隐身，可这一次，他已彻底“脱机”。

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
梅花便落了下来
比如看她游泳到河的另一岸
比如登上一株松木梯子
危险的事固然美丽
不如看她骑马归来
面颊温暖
羞惭。低下头，回答着皇帝
一面镜子永远等候她
让她坐到镜中常坐的地方
望着窗外，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
梅花便落满了南山

惟有诗人，只有死后才笼罩光芒。在《今天》，他无疑是继北岛之后，最应该“取得位置”的诗人。也许是他还太年轻，即使他远远地离开，也才48岁。“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便落了下来。”他在《镜中》，让我们看见了渐渐明亮起来的窗外。他的诗古风扑鼻，幽婉清雅，与他性格相去甚远。好了，他回家了，与屈原、李白们把酒望月去了。

“危险的事固然美丽，不如看她骑马归来”。他是张枣，他是一个诗人。他还在异国，可却提前归来。（海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