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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食指来宁谈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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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正文
梦一娜



加入时间: 2009/07/18
文章: 97

文章时间: 2009-10-27 周二, 上午2:19    标题: 诗人食指来宁谈未来 引用回复

在普通人眼里,他是一个曾经两度进出精神病院的病人;在热爱诗歌的人眼里,他是才华横溢,富有无尽创造力的诗人。他叫郭路生,笔名食指,著名诗歌《相信未来》、《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的作者,中国朦胧体诗歌的创始人。昨天,他来到南京,参加由南京理工大学诗学研究中心举办的食指诗歌研讨会。这是他自 1968年写下《相信未来》至今的第一次作品研讨会。

  曾经,他的诗歌传遍全国

  “当蜘蛛网无情地查封了我的炉台/当灰烬的余烟叹息着贫困的悲哀/我依然固执地铺平失望的灰烬/用美丽的雪花写下:相信未来!”1968年, 20岁的北京知青郭路生写下著名诗篇《相信未来》,之后,在去往白洋淀插队的火车上,他又写下《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在那个混沌阴郁的年代,他的诗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一路相传,成为千万知青心中的希望。

  1978年,他给自己取了笔名——食指,意指别人背后的指指点点绝损伤不了一个人格健全的诗人。不过,之后他却因为精神分裂症,住进了精神病医院,与外界隔绝多年。可即使在处境艰难之时,他的灵魂深处从没有停止心爱的诗歌创作。1999年,他获得第三届人民文学奖,2000年他创作的《青春逝去不复返》、《相聚》入选2000年度中国最佳。2002年,食指告别居住了12年的精神病院回家。

  如今,他想的多写的少

  上午9点25分,食指走进会议室,身着一件深红色竖条纹衬衫,一条深黑色裤子,一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迷彩色解放鞋。面对众多专家学者近3个小时的 “吹捧”,他平静自然,甚至有些害羞。在讨论自己的创作心得时,他说自己一直都分得清“大我”和“小我”的关系,关心当前的核心价值观和主旋律,同时坚持自己的个性。不过,对于诗歌的作用,这位著名诗人淡淡地表示:“再好的诗,也只是精神甜点,是令人陶醉的芳香剂。我们一直想让诗歌承载太多的东西,但这样会让诗歌显得很俗。我想,诗还是应该比较美,要有感染力才会有力量。”

  由于在精神病院住了许多年,他说,如今的他想的多,写的少。“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我都不知道美国打过伊拉克。我老板现在在图书馆工作,她带了许多资料给我看。我这几年一直在恶补信息,当然现在每天也会看《新闻联播》、人民日报。我想追回这些年的记忆。”

  未来,他期盼新时代造就新诗人

  都说诗人是多愁善感,敏感脆弱的代表。但昨天下午两点半在南京理工大学艺文馆进行的诗歌朗诵会上,食指亲切,从容,激情四溢,张弛有致。朗诵《南京长江大桥》豪情挥洒,尽展风采,颇具大家气派。南理工诗学研究中心主任张宗刚博士称之为“原生态朗诵”。食指说,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只是喜欢写诗而已,并不是什么大家。对于中国诗歌的未来,他信心十足:“在革命时代,诗歌可以是炸弹。在当今,中国诗坛要写些引人深思,引起思考的作品。诗人不能造就时代,但时代可以造就诗人,希望未来的诗歌能够续下中国诗歌2000多年的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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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一娜



加入时间: 2009/07/18
文章: 97

文章时间: 2009-10-27 周二, 上午2:21    标题: 知青诗人食指:不合时宜的《相信未来》 引用回复

  “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一片手的海浪翻动;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一声尖利的汽笛长鸣”,1968年12月18日下午四点零八分,一列由北京开往山西汾阳的列车满载着北京知青们准时启动。就在这趟列车颠簸的车厢里,20岁的郭路生写下了脍炙人口的《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这首诗连同不久前写就的《相信未来》,很快就成了整整一代人的情感和精神依托。前天,中国诗坛的传奇人物食指(郭路生)在南京接受快报星期柒新闻周刊专访,“《相信未来》与乐观主义无关,那个时候,无奈是一种更真实的感受。”40多年过去,食指认为,有很多与他诗歌有关的“历史定论”需要厘清。前天下午四点零八分的南京,记者起身和食指告别,转身的一瞬间,耳边仿佛突然响起41年前“一声尖利的汽笛长鸣”。

  不合时宜的《相信未来》

  与那些交织着青春、理想、挣扎、幻灭、希望的诗歌相比,眼前的食指老了:头发白了,腰弯了,步子慢了。时间显现出它残酷的一面,它能让一个人爆发出巨大的能量,同样,它也能让生命的火苗渐渐变得微弱。诗人老了,但是那些诗歌依然年轻,而这足以让诗人感到宽慰。

  1968年,文革第三年,整个中国一片嘈杂。无论对于渴望过上好日子的民众,还是对中国文学来说,前景都异常黯淡;但是在“东风劲吹红旗飘”的绝对语境中,横空出世的《相信未来》和《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让人们在困境中得到了些许安慰,看到了些许希望。

  “当蜘蛛网无情地查封了我的炉台,当灰烬的余烟叹息着贫困的悲哀,我依然固执地铺平失望的灰烬,用美丽的雪花写下:相信未来。”很难想象,在那个语言贫乏、情感缺失的时代,还有人能写出这样美丽而感人的句子。

  “当时我把这首诗带给贺敬之看。贺敬之的评语是:在30年代它是一首好诗。”食指说言下之意,它是不合时宜的;再往深里说,你不该写这样的诗。

  不仅不合时宜,而且可以说冒犯了那个时代。《相信未来》的广泛流传,惊动了当时的“文化旗手”江青。“江青认为相信未来就是否定现在。”在江青看来,食指是一个灰色诗人,她下令对食指进行调查。“幸好我的《鱼儿三部曲》流传不广,否则肯定会被打成反革命。”谈起往事,食指仍然心有余悸。

  《鱼儿三部曲》是食指1967年的作品,这部描述青年人失落、彷徨的长诗,意味深长地对文革提出了质疑和反思。

  “我的炉台”与“历史的炉台”

  文革年代,思想被禁锢,但是食指的诗歌还是以手抄和口口相传的方式传遍大江南北,《相信未来》让处在迷惘和挣扎中的青年看到了希望。但是在食指看来,它并不是一首乐观之诗,它传达的是一种无奈。“有关这首诗的产生和传播,也存在误解。”食指希望能够通过快报的报道,对此加以厘清。

  食指的好友李恒久曾撰文回忆说,他是《相信未来》的第一个听众,“1968年初春的一个早上,我和郭路生在北海见面,我有幸作为第一个听众听他背诵了《相信未来》。”实际上第一个听众另有其人——《林海雪原》作者曲波的儿子曲磊磊。而《相信未来》也是一首命题诗歌。

  文革前,北京有好几个文学沙龙。年轻人聚在一起,阅读“禁书”、探讨艺术、创作作品。新中国国徽的设计者张仃的儿子张郎郎曾经发起过名为“太阳纵队”的文学组织,结果被发现,张郎郎被通缉。“太阳纵队”一些成员和食指是朋友。“当时他们聚在一起,就一个萝卜,但彼此也会用装了酒的大瓷缸碰一下,说上一句:相信未来。”食指说大家很郁闷,张郎郎逃跑前,在李东白的一个本子上,写了歪歪斜斜的四个字:相信未来。

  食指说他非常受刺激,就想以此为题写首诗。“一直没动笔,直到有一天看到一张照片。”那是曲磊磊翻拍的一张外国照片,照片上是一串紫葡萄和一个虚化的女子头像。“我看到后,感觉一下子被激活了,觉得可以写了。”食指一口气写出《相信未来》,并且背诵给曲磊磊听。“当我的紫葡萄化为深秋的露水”这个句子,就是由照片引发出来的。

  “《相信未来》与乐观主义无关,那时,无奈是一种更真实的感受。”食指表示,那个时候大家都很绝望。

  食指的诗流传大江南北。这对食指来说是幸事,但也带来一些麻烦。“因为中途传抄太频繁,很多句子已不是我原来的了。”食指拿《相信未来》举例, “当我的紫葡萄化为深秋的露水”一句中的“露水”应该是“泪水”;而“我依然固执地用凝霜的枯藤”里的“凝霜”应该是“凝露”。食指希望能恢复“原貌”。而读者的一些“错误”也有“正确”的时候。最典型的要数《相信未来》的第一句——“当蜘蛛网无情地查封了我的炉台”,一些流传的版本把“我的炉台”演变成了“历史的炉台”。“读者写得比我好,更加大气。”食指认为。

  “父亲远远地看着列车离去”

  1968年,可以说是“诗歌的食指年”,他的另一首代表作《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也是这一年写的。

  “这首诗是在火车上写成的。”12月18日下午,20岁的食指登上从北京开往山西汾阳的列车。几个月前,他写过《送北大荒战友》,情绪慷慨激昂。食指坦承,几个月过去,情绪一下低落下来。“送别的场景并不浪漫,更多的是一种前途未卜的心情。”他说诗歌里写到了母亲,而那天去火车站送他的是父亲,“母亲上班,父亲远远目送我上车,他事先没告诉我。”

  火车开动后,朋友们就对食指说,“我们给你腾地方,你安心写诗吧。”朋友们把他带到人相对少的车厢。食指没有辜负大家的好意,一首让无数知青落泪的《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就是在颠簸的车厢里写成的。

  “终于抓住了什么东西,管他是谁的手,不能松,因为这是我的北京,这是我的最后的北京。”两天后,当食指在杏花村的宿舍朗诵刚刚修改完毕的这首诗时,两个女知青夺门而出,失声痛哭。

  为南京长江大桥歌唱

  在食指的诗歌中,《南京长江大桥》并不突出。但既然来了南京,这首诗就变得很有意味。在记者初见食指的餐桌上,食指主动背诵了这首长达80多行的作品。一字不差,堪称完美。

  食指1970年春天带着女友来到南京,就是想看看大桥。当时他在安徽明光插队。“长江大桥太了不起了。”食指兴奋地从桥头走到桥尾,望着高大挺立的桥头堡,望着一望无际的长江水,食指来了诗兴,他决定写一首长诗,来赞美大桥的建设者——工人阶级。

  作为一个始终与时代共命运的诗人,3年后,他又只身一人前往红旗渠。谁也没有想到,红旗渠一行让他的生活发生重大变故。或许是诗人特有的激情难以抑制,或许是长时间受到压制闷闷不乐的缘故,从红旗渠回到北京以后,他成了某精神福利院的常客。

  与北岛见面,朦胧诗找到源头

  很长一段时间,以北岛为代表的朦胧诗,被看做是中国新诗潮的源头,但是在今天,食指的诗被认为影响并推动了新诗潮的产生和发展。

  北岛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1970年春天,我和两位同学到颐和园划船。我至今清楚地记得,一位同学站在船头朗诵了食指的一首诗,那些诗句对我产生的震撼是无法描述的,为我的人生打开了一扇意外的窗户。”

  食指这样描述他和北岛的第一次见面:1978年的一天,北岛、芒克约我见面,我有事耽搁了,就自己去找他们。他们决定在《今天》第二期上发我的诗。那也是我第一次用“食指”这个笔名。

  “他不怎么说话,他外号叫老木头嘛。”食指说北岛挂着善解人意的笑容。

  有人举例说北岛受食指的影响是很明显的。北岛著名的“高尚是高尚者的通行证,卑鄙是卑鄙者的墓志铭”的句式明显受食指《命运》一诗中“好的声望是永远找不开的钞票,坏的名声是永远挣不脱的枷锁”的影响。对此,食指不愿评论,“各写各的,很难说谁受谁影响。”

  爱情让诗人重回“人间”

  食指这次来南京,是参加南理工诗学研究中心举办“食指诗歌研讨会”和“食指诗歌朗诵会”的。虽然略显老态,但是食指精神矍铄,思维敏捷,与人们印象中的他大相径庭。这种变化都得感谢一个人——他的夫人寒乐。

  南京之行,寒乐一直陪伴左右。2002年,寒乐把食指从福利院接回家,结束了他长达12年的福利院生活。“不饥不寒中,不依不靠”,这是食指今年新写的《60花甲》中的句子。实际上,他们两个人相依相靠。寒乐介绍,食指现在生活很有规律,他早晨五六点钟起床,听广播,看报纸,看电视,散步,“我们生活在郊区,很安静。”食指则说他还是有思考问题的习惯,感觉好的时候就写诗。不久前,他刚给光明日报写了篇关于诗歌创作的文章。

  谈到与以前最大的变化,寒乐说,“他有了做人的尊严。过去,在福利院他没有权利,人家可以随便拆他的信,人家看他不高兴就随便说他病了。”

  食指,这个用诗歌冒犯时代的人;这个在特殊年代,差不多以一己之力捍卫诗歌艺术和精神双重良知的人,在历尽命运的折磨以后,终于被爱情拉回了原本就该属于他的“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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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



加入时间: 2009/08/11
文章: 70

文章时间: 2009-10-30 周五, 上午12:42    标题: “食指精神”是当下诗坛清醒剂 重温《相信未来》 引用回复

国内首次食指诗歌研讨会在南京举行,与会者认为——“食指精神”是当下诗坛清醒剂。

10月24日,由南京理工大学诗学研究中心举办的食指诗歌研讨会和“相信未来:食指作品朗诵会”举行。此次研讨会也是国内关于食指诗歌的首次研讨会。来自北京、上海及江苏省内的评论家、诗人近 50人与会,从食指诗歌的历史意义、审美价值和文化内涵等方面进行了热烈讨论。诗人食指及其夫人翟寒乐到会。

南京理工大学诗学研究中心主任张宗刚在主持研讨会时表示,食指是一位真正的诗人,当下种种赞誉对他来说并不为过。某种意义上,他以深沉的文本和光明的人格,以及在逆境中不屈不挠的探索精神,可以称得上是一位当代诗坛巨匠。他的诗歌开一代新声,具有无可置疑的文学史价值,却长期处于被遮蔽状态,对他的诗作进行系统梳理和全面评价,很有必要。他活得平凡、普通,但又崇高、纯粹,对诗歌的虔诚,令人震撼。

东南大学世界华文诗歌研究所所长、诗评家姜耕玉称,当下诗坛笼罩着媚权媚俗的诗风,“食指精神”无疑是当下诗坛的清醒剂。诗人应该具备“目不斜视”的独立人格。

评论家姜广平从诗歌形象和如何理解诗歌的角度谈了对食指诗歌的看法。他认为,从《海洋三部曲》《相信未来》《鱼儿三部曲》等,到《疯狗》,到最近的作品如《世纪末的诗人》,食指诗歌形象大体上都没有发生什么变化,都是以力量、以悲壮的自许与期待,为我们所处的世俗生活进行着救赎的努力。诗人食指以自己的思想与精神内涵,将自己与历史融为一体,“运用严谨的传统形式写具有现代灵魂的诗”,让现在的人们清晰地知道了那一代人的灵魂走向。

他还认为,食指的诗,包括芒克、北岛、多多、岳重等人的诗,过去我们曾一度喜欢以“地下文学”来进行描述,其实,正是这些“地下文学”构成了我们不能回避也无法回避的一种历史存在,成为一种庞大的历史遗存。所以,我们现在所要做的,不仅仅是“打捞”与“补救”,而应该带着这种历史的财富走向世界。

对于与会者的高度评价,食指一再表示,诗的命运是时代给予的。我就是喜欢写诗,写了几首当时那个环境下年轻人喜欢的诗而已。


相信未来


食 指

当蜘蛛网无情地查封了我的炉台

当灰烬的余烟叹息着贫困的悲哀

我依然固执地铺平失望的灰烬

用美丽的雪花写下:相信未来

当我的紫葡萄化为深秋的泪水①

当我的鲜花依偎在别人的情怀

我依然固执地用凝露②的枯藤

在凄凉的大地上写下:相信未来

我要用手指那涌向天边的排浪

我要用手掌那托住太阳的大海

摇曳着曙光那枝温暖漂亮的笔杆

用孩子的笔体写下:相信未来

我之所以坚定地相信未来

是我相信未来人们的眼睛

她有拨开历史风尘的睫毛

她有看透岁月篇章的瞳孔

不管人们对于我们腐烂的皮肉

那些迷途的惆怅、失败的苦痛

是寄予感动的热泪、深切的同情

还是给以轻蔑的微笑、辛辣的嘲讽

我坚信人们对于我们的脊骨

那无数次的探索、迷途、失败和成功

一定会给予热情、客观、公正的评定

是的,我焦急地等待着他们的评定

朋友,坚定地相信未来吧

相信不屈不挠的努力

相信战胜死亡的年轻

相信未来、热爱生命

(食指在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相信未来》在多年的流传中有两处错误:①“泪水”被误传为“露水”;②“凝露”被误传为“凝霜”。)

作者:陈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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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



加入时间: 2009/08/11
文章: 70

文章时间: 2009-10-30 周五, 上午12:43    标题: 食指:一碗粥、一碟菜、能写诗,足矣! 引用回复

四十多年前,“文革”前期,《相信未来》《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等诗作“在祖国的黑夜里秘密流传”,20岁的诗人食指成为一代知识青年的精神立言人。

四十年后,这些饱含激情的诗句依然在热爱诗歌的年轻人中传诵:当蜘蛛网无情地查封了我的炉台/当灰烬的余烟叹息着贫困的悲哀/我依然固执地铺平失望的灰烬/用美丽的雪花写下:相信未来……

10 月24日下午,南京理工大学学术交流中心内,“相信未来:食指作品朗诵会”正在进行,不少专程从外校赶来的大学生踊跃登台朗诵。已届花甲的食指就坐在第一排,认真倾听,一次次鼓掌。朗诵会一结束,他就被学生们围住签名,尽量满足所有人的要求。有学生低语:原来食指就是一个慈祥的老人啊。

就是这位慈祥的长者,却有着非比寻常的吸引力。评论家李美皆是第一次见到他,“原本以为他是个沉郁的人,但没想到他那么平和,有着向日葵一样的笑容,往日的经历在他脸上一点也看不出”。而更让她感受强烈的是,他对诗歌的“赤子之心”,对物质要求极低,一碗粥、一碟咸菜足矣,只是,一定要能写诗。“在他面前谈文学奖之类的话题,总觉得是非常庸俗的事情,让人感觉无地自容。”

“怕主办方多花钱,吃饭时不许点多的菜,怕浪费,总是说‘不能浪费粮食!这都是农民的血汗’。”南京理工大学诗学研究中心主任张宗刚在与食指相处的几天里,在点滴细节中对诗人的本真品质也有非常深切的感受。

然而也有不少人思忖:当年写下像火种一样在年轻人中广为传诵的诗作的“一代诗魂”食指也终究这样老了么?尽管远离了青春的喧嚣,诗人在“不饥不寒中不依不靠”“辨而不争,察而不激”,心境坦然但依然傲视蓝天。

正如云南诗人于坚在《诗人郭路生》一诗中所言:“左边是汽车奔驰右边是/弹冠相庆的知识分子/穷人食指目不斜视两袖清风/富贵于我如浮云丹青不知老将至/穿过印刷学院去朗诵他的新诗/这个卑鄙的时代窃窃私语/谣传着他是一个疯子”。

诗的命运由时代赋予

对于食指,研究者们越来越关注到他在新诗史上的地位,并认为他影响了新诗潮的产生和发展。食指对此非常淡然,“不少人老爱说我的什么历史地位,没有这一说。诗的命运是由时代给予的,是时代造就了我。我就是喜欢写诗,只是写了几首当时环境下年轻人喜欢的诗而已。”

对食指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时代”之于他,并非仅仅是“给予”那么简单。因为那首在上世纪六十年代被广为传诵的《相信未来》,他被江青定为“灰色诗人”,“幸好我的《鱼儿三部曲》流传不广,否则肯定会被打成‘反革命’。”“我写了40多年,觉得自己写得稍微好一点的就是《鱼儿三部曲》。”在食指看来,《鱼儿三部曲》表现了人们在“文革”中的心境及人们命运的巨大改变;而更重要的,“不幸说中我的命运,真没想到”。“我心里感触其实很多的。这首诗我不敢把它传出去。”他回忆说,在还没传出去的时候,当时一个国民党军官留在大陆的姨太太说了句话:这才叫诗呢。“把我吓坏了,非常可怕。我就不敢传出去了。但这首诗很美,它是我真正动了脑筋的,下了很大功夫。在当时那种喧嚣的氛围里,我真是感到可贵。”

在“文革”时期,食指还写过诸如《南京长江大桥》《红旗渠组歌》等为时代而作的“主流”诗歌。这不禁使人发问:创作了《相信未来》《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鱼儿三部曲》等书写个人思想觉醒的食指何以会写出“主流诗歌”?

“这很容易理解,我不是游离在社会之外的人,社会上的重大事件必然会对我产生巨大冲击。我就写诗,我不参与政治。真正打动我心的,我都会写。”“我就是写诗的,老把我和政治搅在一起,我非常头疼。”

靠谁能写出诗来?

坐在记者面前的食指,抽烟有点“凶”,有时会一根接着一根;也就在抽烟时,他才能放松地思考问题。现在,他每天都要抽掉一包以上的烟。“知道我为什么抽烟这么凶吗?是在北京第三福利院的时候养成的。”

从1990年,甚至更早到1985年,由于某些原因,食指住进第三福利院。一开始,没人知道他是个诗人,直到1993年《食指、黑大春现代抒情诗合集》出版,“他们才知道我是写诗的,我就要求夜里让我写诗”;在福利院,他还主动提出,每天刷六次碗、拖两次走廊的地。“那是北京第一个精神病院,条件非常差,饿,没东西吃;而且没有任何消毒的东西。如果自己的命都没有了,还怎么写诗怎么出来?我得活着。”“这都是真的,不是编出来的。”食指笑着说。

福利院晚上不让病人抽烟,可因为食指要在晚上写诗,护士长就让护士破例每晚给他点一次烟,“就只点一次,所以我就得不断地接着抽,不能停,停了火就灭了……”

就在这样的环境中,他创作了《在精神病院》《当你老了》《归宿》《我不知道》等一批情感深沉的诗作。年轻时,他曾在诗中说“一咬牙一跺脚就是一生”,“爱怎么着就怎么着,我就是这样了。对自己特别狠,想想有点后怕。那时候就是一小孩。”在经历了诸多苦难之后,他“觉得自己不能找事,我这样的经历,必须懂得一点就是得会处理很多事。我要是跟人怒,后果不堪设想。”

“我不拿任何背景说事,我就写诗,这也救了我。如果我想着依靠谁,那肯定完了。因为小时候我就知道,靠谁也写不出诗来。我就是写诗的。”在第三福利院,他也从未停止过思考,他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想,就真的像有些人讲的,没救了。”

诗歌不是精神甜点

回想自己的经历,食指笑说“想起来后怕,觉得惊心动魄”。2002年,夫人寒乐把他接回了家,时隔十多年,再次进入正常状态的生活,食指作为诗人的纯粹本性和知识分子胸襟却依然保留得如此完整。

提及寒乐,食指直说她难,非常难。“我根本不知道市场,没在商店里买过东西,关了那么多年,得一点点学:买什么菜,每样菜什么价钱,过节花多少钱,平常花多少钱。就那么几个钱,我要学会怎么花。”从那时到现在,食指的生活费用仅靠退休金和父亲的资助,现在每月大概1900元。

最初寒乐骑车上班,上下班都要一个小时四十五分钟,到了家,第一件事就是做饭。“我不会。慢慢地,我学会煮粥,然后学炒菜。我们弄个凉菜,然后喝点粥。岁数大了,这样挺好。”食指说。

即使这样,他心里也总想着他人、国家。买菜时,他会挑一些不好的菜,“不然,这样的菜给谁呢?卖菜的亏了怎么办?”楼道里的声控灯出了问题,一直亮着,他就等到深夜,估计大家都回家了,出门把电灯关上……

随着食指的价值逐渐被发掘,越来越多的人想要“资助”他,他都谢绝了:“一碗粥、一碟菜,只要能写诗,足矣。”

在南京的日子里,他在多种场合强调:诗歌不是精神甜点,在当今的浮躁社会里,希望大家能写出一些引人深思、令人思考的作品。

七年来,他在每个“烟头一闪一灭的夜晚中/常问爱人:可听见我前进的足音/有了自信,更因为有了条件/助推着我的思路迅速拓展”。他关注国际形势,关注国内农业、教育问题……“我是受过特殊教育的,所以我觉得自己要担负起一定的责任,而现在的年轻人,没有受过这种教育,经不起伤害。”“以后的路怎么走,一群老头老太太,到时候都走了,万一有什么差错怎么办?你说是不是?你得为人着想。”食指忧怀重重。

作者:陈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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