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征桦：1986：油印刊物上的诗歌

[大江]

昨天，在整理旧书时，几本泛黄的油印刊物出现在我的眼前。刊物的名字叫《白鹇》，沿用的是一个美丽的鸟的名字。此刻，我成为一个默默的回忆者，面对着眼前的油印杂志，面对着那些幼稚的诗歌，思绪又回到了已经流逝过的1986年。

1986年，国家还有助学金，一般来说，每个人都有一点，只是或多或少，分个一等助学金、二等助学金罢了，其中一部分助学金都是买了饭票发的。饭菜票在校园里就等同于货币，你可以用饭菜票在小摊上下一碗面条买一碗馄饨，甚至可以去书店购一本书。我们凑了二十元的饭菜票，递给打字店的老板，说要打印一百本《白鹇》诗刊。

老板说，如果按一百本印的话，一本起码要五角钱，二十元怎么够？

我们商量了一下，说，那我们就印六十本吧，剩下的十元钱等下个月给你，行不？老板说，要是印六十本，成本就不是每本五角了，那就得增加一角，每本六角钱了，总共是三十六元钱。1986年时没有电脑，打字机里全是铅字，打印文章时，打字员得从字库里一个一个找字，再打在蜡纸上，然后把蜡纸盖在纸上，将油墨放在蜡纸上推，书就是这样一本本地印出来。由于工序繁杂，老板给我们的这个价格，也算是照顾我们了。我们说，OK，成交了。五天后，当拿到崭新的、散发着油墨香的《白鹇》第二期时，我忽然预感到，这个月甚至下个月我只能吃五分钱一勺的白菜度日了。

我写了一首二十多行的诗作为这一期的卷首语，其中有一段是：“白鹇鸟要做阿波罗驾太阳车辗过天空/白鹇鸟要做年轻的上帝年轻的诸神/二十岁早告别荡秋千的岁月真成了漂亮的飞鸟/秋千上荡出的憧憬就是飞起来变一只白鹇。”虽然我不知道“白鹇”这个名字是谁起的，但是“飞起来变一只白鹇”就是那时我们激情的写照。就这样《白鹇》一连出了好几期，我们也在忘我的激情中咽了一年的白菜帮子。

同伴说：这样下去不行，白菜帮子都吃厌了，我现在一见就想吐。怎么办呢？我们想到了冯老师，他在学校宣传部工作，对我们文学青年非常爱护，不仅在校报上发表我的诗，而且还一直到处推介我的诗。一个念头出来了：莫若去找冯老师，看看能不能把经费的问题解决了。

冯老师非常热情，很快就找学校领导帮助我们解决了一部分经费，并答应做我们《白鹇》油印刊物的文学顾问。我们从心底里高呼：再也不用从饭菜中省钱了，再也不用吃白菜帮子了！后来，又一批诗友参加进来，我们的活动也多了起来：去中国科大、安大、安农进行诗歌交流，举办诗歌征文比赛，请知名作家诗人开办文学讲座，向《诗刊》、《星星》、《诗歌报》等诗歌杂志社邮寄我们的油印小刊。

如今，那么激情的日子虽然已经过去了，我对文学的热爱却丝毫未减，也许岁月能让一滴水穿过一块石头，让一阵风吹开一万朵云彩，但是那些遥远的故事，那些刻在油印刊物上的诗歌年代，依然会带着它原有的色彩，相伴我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