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还有一个北岛

[汤颜]

　　如何抵达生命的意义？不论任何人，不管他们生存状况如何，都试图保持这个精神状态，那就是永不满足，永不妥协，永远走在路上。

　　尽管作为现代诗歌的精神符号，北岛已经死去多年，但时下我们一谈到现代诗歌，还是习惯第一时间说出这个曾经辉煌的名字——老实说，北岛的朦胧诗远没有他今天勤奋地写作的散文讨我喜欢，以为他的诗名很大程度上得益于那个荒唐而有趣的时代。当属于诗歌的年代已经渐行渐远，当散文的世界大行其道，这种强势文化背景下，我们的诗人们无疑在发生裂变，于是诗人散文蔚然成风——北岛以其一脉相承的诗歌精神写散文，卓尔不群，坚持多年，成为时下中国散文最别致的一景。

　　北岛散文很特别，语言虽然和诗一样干净，简洁，具有相似的质感，但和诗展现的精神世界完全不一样。在散文里，北岛的心灵天空无限地敞开，真诚、通达，热情、冷峻，表达上通俗却不肤浅，有时还有点不动声色的幽默感。他这样描写美国“垮掉一代”之父艾伦·金斯堡在诗歌朗诵会上，“赞助那次诗歌节的是纽约的袜子大王——一个肥胖而傲慢的老女人，动作迟缓，但挺有派头。据说艾伦的许多活动经费都是从她的袜子里变出来的。艾伦总是亦步亦趋，点头哈腰地跟在老太太身后，像个贴身仆人，不时朝我挤挤眼……”这样的文字，北岛的散文中俯拾皆是，看上去平淡，实则是散文艺术的上品佳构，这是一种接近至美的境界，没有太多年的训练、积累与人生沉浮，显然写不出这样的文字。

　　北岛散文最核心的价值是他的乡愁思想，正如他所说中文是他唯一的行李。对北岛而言，乡愁已经不是那个有床的房子，那个亲人能和谐相处的温暖的小家，而是他的祖国，他的心灵的故乡。这是一种旷世的乡愁，是精神的流浪与怀乡。然而，这个世俗的世界，一切附加在人身上的意义只是政治和商业上的洗礼，灵魂无处皈依。如何抵达生命的意义？北岛在他的每一本散文集里表达着：不论任何人，不管他们生存状况如何，都试图保持这个精神状态，那就是永不满足，永不妥协，永远走在路上——这是一个孤独的诗人的全部良知和责任担当。

　　时下，散文盛行，但耐读的有人文思想的寥寥，自成一家的更是凤毛麟角。其实，有才华又会写散文的不少，但大都浮躁，追求短平快，这从充斥于市的小资意味浓厚的都市报刊专栏可见一斑。如果说，诗人散文在中国还算有深厚传统的话，那么延缓到现在，朱自清、徐志摩那一代诗人散文家无疑荡然无存了。今天的作家，不仅爱成群结队，而且普遍对写诗作文毫无抱负。这样的背景下，有心的读者就是睁大眼睛，也难于找到上乘的诗人散文来享受了。我就是这种焦渴的读者之一，寻觅多年，我好像只发现了北岛。幸好还有一个北岛，或者于坚看上去也不错。

(本文来源：北京晨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