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一
加入时间: 2007/02/09 文章: 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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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2008-1-09 周三, 上午10:34 标题: 老巢:反对季羡林先生的新诗“失败”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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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出版的《季羡林生命沉思录》一书中,季先生说了这样一段话:“在文学范围内,改文言为白话,也是中国文学史上的一件大事。七十多年以来,中国文化创作取得了长足的进步;但是,据我个人的看法,各种体裁间的发展是极不平衡的。小说,包括长篇、中篇和短篇,以及戏剧,在形式上完全西化了。这是福?是祸?我还没
见到有专家讨论过。我个人的看法是,现在的长篇小说的形式,很难说较之中国古典长篇小说有什么优越之处。戏剧亦然,不必具论。至于新诗,我则认为是一个失败。”
作为和白话文一起成长的过来人,季羡林先生在这里对文学艺术,尤其是对新诗,说出这样的话着实令我震惊。季先生是海内外公认的大学问家,几乎是当代中国知识界硕果仅存的泰斗级人物。他“个人的看法”也会一呼百应,产生巨大影响。很快就有刘仰先生在自己的新浪博客上撰文表达“遇到知音的兴奋”,“赞同季羡林先生的看法”,认为“中国现代诗一百年来走过的道路,确实证明是一个失败”,是走上了“一条没有前途的道路”,是“走进死胡同”,并断言:“此路不通”。
要中国新诗掉头往回走?回到“五四”之前,回到胡适的“新诗革命”甚至黄遵宪、梁启超的“诗界革命”之前,回到“格律”和“韵脚”中去?季羡林先生似乎就是个意思,他说:“纯诗主张废弃韵律,我则主张诗歌必须有韵律,否则叫任何什么名称都行,只是不必叫诗”。很显然,在季先生眼里,不讲“韵律”的现代汉语诗歌压根就不是诗歌。换句话说,所谓的“自由诗”该收场了,今天的诗人还想以诗的名义混事,就只有摹写唐诗宋词了。
我为什么说是“摹写”?启功先生有评说:“唐以前诗是长出来的,唐人诗是嚷出来的,宋人诗是想出来的,宋以后诗是仿出来的”。宋以后就只剩下一个“仿”字了,我们岂能例外?依我看,倒退才是真正的死路一条!
不错,我们的古典诗歌举世无双,灿烂辉煌。春江花月,旷心怡神;大漠孤烟,荡气回肠。但它是建立在我们古老民族悠久农业文明基础上的。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进入二十世纪以来,中国社会天翻地覆。“星星已不是那颗星星,月亮也不是那个月亮”,失去了生存的土壤,古典诗歌被现代新诗所取代就是历史的必然。如谢冕先生所言:“新诗的出现及其试验的成功,为二十世纪中国文学革命的胜利写下了决定性的最后一笔。它是中国新文化建设中的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二十世纪的文化变革留给中国许多记忆,而新诗的从无到有的轰轰烈烈的行进,却是最激动人心的、永远值得纪念的事件”。
其实从安徽人胡适写出第一首新诗到今天不过九十年。作为一个人是老了,但作为一门语言艺术,实在是太年轻了。发育不良、遇到诸多成长的烦恼,走过弯路,犯过错误,到如今也还不够成熟,令人失望,甚至面临空前的冷遇和被“恶搞”的尴尬。但我们不能因此就断言它已经“失败”,更不能走回头路。至于刘仰先生所谓的“新格律”,闻一多、林庚等人当年就实验过,“带着镣铐跳舞”,并没取得积极的成果。
我不否认新诗的发端来源于对西方诗歌的翻译,也不否认诗歌的翻译是艰难的,是不能信任的。甚至同意刘仰先生所说的:“每一种语言都有自身不同的特点,当我们通过翻译诗歌学习现代诗的时候,语言自身的魅力几乎荡然无存”。但我们必须看到,不同语言的相互翻译一直在自觉而有效地进行着,诗歌也不例外。好的翻译罕见但的确存在,且已经构成不同语言沟通与交流的桥梁。西方诗歌对中国新诗的影响是巨大的,但从来不是决定性的。而且这种影响正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减弱,在今天最好的汉语诗人那里,已与东方传统有机地融为一体。
实际上,早在白话新诗起步之初,俞平伯、周作人等就指出其先天不足和诸多弊端。比如“词汇贫乏”、“借材异地”、“缺乏美术的培养”等,比如“唠叨的叙事”、“什么标准都没有了,结果是散漫无纪”等。但这些缺陷都还不足以“致命”,新诗还是在克服和检讨自己种种诟病的过程中顽强地活了下来。尤其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被季先生怀疑“是英雄欺人,以艰深文浅陋”的朦胧诗给我们带来崭新的审美体验并开创现代诗的新局面。刘仰先生也承认年轻时接触“北岛、舒婷、顾城等人的诗歌,曾经带来很大的触动”,尽管现在他认为“当年北岛、顾城等人的现代诗,吸引人的,更主要的是符合时代精神的口号”。但诗歌向读者和社会提供“符合时代精神的口号”错在哪里?
过去的一百年来,我们的民族经磨历劫,悲喜交加。我们的新诗从无到有,脚步蹒跚而目光坚定,与最广大的人民同呼吸共命运,产生了郭沐若、穆旦、艾青、北岛、海子等划时代的大诗人,他们的影响早已越过汉语的边界,为祖国赢得了五湖四海的赞誉。
每个时代都会选择并指定为自己代言的话语方式,九十年以来,一直是,以后也肯定是新诗。正如谢冕先生所指出的:时至今日,新诗“已是一种与中国人的情感生活不可剥离的存在。很难想象,如今的中国人除了新诗,还能寻找到别的什么传达情感的诗的方式。历史是往前走的,正如江河不可能回流”。
现在是中国新诗的第九十个冬天。冷是冷了点,但相信一天天成熟起来的当代的汉语诗人们会从容面对,并用初具经典品质的创作迎来再一次的春暖花开。我们已经掌握必要的诗艺,正刻苦寻找并虔诚建设着自身的传统。认为“只要会用回车键,就能写诗”,实在是对当前诗歌写作的无知。(文/老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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