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霏
加入时间: 2009/09/17 文章: 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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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2010-1-30 周六, 上午6:22 标题: 浅谈宋烈毅诗歌中的语言与书写的形态 李之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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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七十年代出生的诗人,宋烈毅的写作是稳健扎实的,无论是诗歌中语气的凝定与形成还是内在节律的打磨与守持都已抵达相对纯熟的地步。读他的诗,我由衷感叹:时间塑造人的自性,也在将诗的性情历练出真正的本然与自足。
宋烈毅的诗有股不同寻常的韧性。除了控制力的掌握日趋纯熟,再就是语句非常简洁,尤其是他善用动词统筹全局,并能把持主语(主体)的行动方向,最终在宾语以及周围的辅助物象有力支撑下,创造出主体明晰的价值景观,勾勒出立体的时空共振,那是以对读者进行思维与意识的强力冲撞为交换的。读这首《仓库里》,我就有这种真切体验。《仓库里》以后现代的镜头语言,动词的强度拉扯,表现的是战争的孤独与盲目。人类的努力挣扎,最后的守望的恰是无战场可言的现实。
仓库里
仓库的老鼠,他喊着打
但这里那里空无一人
只有这“打”的一声回荡
当一个人面对自己
周围就显得空旷
到处都出现锈铁丝
厚厚的青苔
覆盖在窗台上
仓库里,他守着一件
多年未动的器物:捕鼠夹
仓库里的大米雪白雪白的,那已是
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读完他的诗,能感受得到所余的影迹,那是如电影和绘画般,具有影像与画面在光影投射强度下,受用于时间的长度,产生明确的返照力,这就是所谓的余味,所谓愉悦的承接。很多时候,读这类浑然中抖动触角的诗,真是一种享受,如少时在家乡的河边,光影流连间,观鸭子戏水,或任蒲公英或无名的轻羽拂于面颊,更如水鸟掠入长空,那一瞬的惊动恰是更为欣喜的抚慰啊。
让我慨叹的是,下面这一组诗里既包含了思想的硬度,那种在理性中缱绻的诗,亦囊括了感觉的纠结与放归的柔韧之诗,这是十分难得的。这里我将有意无意提到语言在其间的走势和变形,以及书写中的错觉与差异展示出的可能的能力。
整体读下来,这样的诗:《云雀》《吹一吹蒲公英》《江堤上》《旧事》《他坐在楼顶上》《天黑了》《下午都是好的》《烟囱倒了》《寺庙里的花》《下午时光》(长诗)这些诗歌都是无边界掣肘下的净洁醇和之诗。温暖贴心,将人带入空旷辽远之境。具有中国传统美学的圆融和谐之美。如果说到诗意的控制还是心境的抵达,我想这类诗是最可能实现的。这些,比照的是心性,是感觉的图谋,是能指在意识上的巧妙撞击,从而实现审美愉悦的可能。所谓醇然之味、和谐之美,这是靠佛教上讲的“化境”来完成的。而文字所经历的依靠内心真切感觉与体验实现的心地至纯至静,是与佛与道中的虚、灵、空、静一脉相承的。也就是说只有感觉的真切和深入,以及对现象世界的理解之专,才能进入相应的时空,借以想象的呼应。这里,哪怕要说到现代文学技巧上讲的魔幻也好,抑或后现代、抽象、立体多位、抽离,叙事的实境与虚景之对接,隐喻、转喻、去喻、远处僻、比照、关联等美学上的大杂烩,若在一首诗中能同时交叉出现几样,并予以和谐购置与呈现,体现在文字运用和书写对应程度,这是可实现深一层审美与哲学意味的揭示的,或者也仅仅是为感觉的更加真实自如服务。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实现阅读上的对接与打开,完成写作的有效性。
现在,我愈加相信后现代对于本质回归与真正传统的砥砺是极富意义的途径。也只有后现代才能帮助我们了解自身,实现人性的自我解读与人类心理结构上的隐秘分离。法国后现代哲学家德里达、拉康在这方面,我认为是有卓越贡献的:“我们必须置于后现代主义的脉络来看待拉康的重要性,如果要研究后现代主义符号游戏与话语结构的理论起源,我们就不得不提到拉康的符号批判理论,拉康的研究方向结合了精神分析学、语言学、拓朴学与人类学,不但启发了 Foucault 等人的后结构主义思想的形成与发展,也影响了后现代主义者的思路。”德里达在拉康后,实现后结构主义的语言书写与心理结构的胜利。在对语言和书写上,德里达的言论很值得玩味:“言语和书写将会如何运作呢?它们将重新变成动作:逻辑与推论那种意向将被减弱或处于服从地位。而通常正是由于这种志在得鱼忘栓的意向,言语才确保了其理性透明度并弱化了自身的躯体,而且奇怪地让其躯体被这种意向所遮盖。即便正是其躯体在半透明中将之建构:要解构这种半透明,就要裸露词的肌肉、音色、声调、强度,裸露那仍未完全冷却的语言与逻辑衔接所发出的呼喊声,裸露那留存在所有语言中的被压制了的动作,裸露那概念与重复的普遍性停止去拒绝这种独一无二的、不可替代的运动。”(雅克 ·德里达(jacques Derrida)《书写与差异》下)
之所以这么长篇累牍地引用,我是想说,言语的建构与变动在诗歌建设里是多么的重要。而宋烈毅的诗歌里恰恰能展示出足够的耐心与细心去经营它们的存在和位移。瞧那无所踪迹又无处不在的《云雀》,那飘忽闪烁的蒲公英:“吹一吹蒲公英,吹一吹她的湿头发/吹一吹她的红指甲,苍白的手指”(《瞧一瞧蒲公英》),那有形无迹的物象并非此在并非彼存,是自由的宽度与内心抵达的长度。这里所有上述我指出的那些诗,我认为是我认为宋烈毅诗歌成就中最值得称誉得地方。的确需要细品慢嚼,让余味缓缓溢出缠绵心间。
不得不提下组诗《下午时光》。以自动呈现和自觉抽拉时间、情境人与物的挪移变位,极巧妙地将人物心理推向不可预测的精神向度中,主体的变异与凌空的挪转,在那样的场合,是可以横贯时间与世界的——“回忆那些个独自在家里/剪指甲的日子/一个人在家里/翻一本旧书/书页发黄/掉下一些头发”。我们可以从中踹度并体会一种无名人生中的空旷与怅然,一个人在世界上各种情境中的担当,一份在默默承受中挺拔着的执著。在此,是可以领略人世的各种细微的真实与无穷意味的。
而其他思哲较深,智性十足的诗歌,是将人拉向三维存在的限象的时空,给人心理和意识上,寄放立体存在的可能图谋,开启心智的双向对接,自觉地寻求物象由空间进入时间的通道。比如前面说的《仓库里》以及写电影院的那两首诗,写过去,写那份无可名状的孤清,以实存之物之景映照当下,依稀辨别作者的心境与时间缠绕后留下的痕迹。
还有一个问题我注意到了,他写诗几乎不用“我”,几乎都是“他”,但仔细分辨,其实他写的都是“我”,但他似乎可以把主体代称置换了,这是一个与沙马、余怒等人不同的一个探究视角。黄涌说,我们可以注意一下他的“男性”立场。这点和其他诗人在表现诗歌中女性角色方面,呈现是有很大区别的。这里不得不提到西方哲学中强调的主体差异。从哲学史的角度来看,现代西方哲学思想是从培根( Francis Bacon,1526-1626 )、笛卡儿 ( Rene Descartes,1596-1650 )等人的写作中,现代性的全知主体变异为具有全知形态的反主体,紊乱了主体功能的叙述主体,成为后现代性的一个表征。但对于主体在呈现策略上,能以不同的价值视角体现主体性的纯粹,并基于一种稳定的陈述策略展示客体的价值,这种手段值得关注。还有女性问题,他对女性其实是附着在话语中心之外的。也经常提到,但不是刻意挑出,但这并非什么男权意识,而女人跟男人是一样的公共符号。再次暂不展开篇幅多议论。
在写作上稳步前行的宋烈毅,大抵是在坚挺与冷凝状态中发现并越过自己,这也是我心底期望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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